昀羽

不接受没礼貌没父母的大梦想家来问

【幻花】见字勿如面

我回到冬日离别的车站:

复健习作。本就不怎么样的水平变得更加低下.jpg


好久不见!写了写他们在对话。


尝试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一些真正意义上“现实”的东西。借助的设定是up主/主播某幻(就是现实中的他的样子)和酒吧驻唱歌手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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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想写这封信已经很久,从我离开的那一天就想写,真的动笔的时候反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知道你跟我很多游戏主播的同事们一样很不喜欢看字很多的东西,药品说明书什么的,合同什么的,游戏教程什么的,英文单词什么的。但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现在只能这样联络我不会给你写这封信,还得用“见字如面”这样文绉绉跟在考高中语文一样的书面语;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看到这里就把这封信撕了,不过撕了我也可以再写,也没有什么。但还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吧。以前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好像是你说我听的比重占更多一些,所以每每我回忆过去,都会隐隐约约觉得与其说是我们互相走近的过程,不如说应该是我在探索你的过程;是因为我站在我的第一人称视角的原因吗?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或者你会觉得我的“探索”其实是你包容我的过程吧。哦我应该赶紧说正事的,对不起。


我这么突然地离开你和你的世界应该骂了我很久?我猜的。我都能想象你在王瀚哲或者KB面前咬牙切齿的样子。在我的认知里你是那种不会即时地、瞬间地立马因为某件突如其来的悲剧而感到悲伤的人,你的过渡期甚至比旁人都要长,好像和我有某种程度上的互补;你曾经说那种感觉有点像人被枪打中之后第一反应只是像被人推了一下,好搞笑,说得好像你亲身经历过。换在我离开以前我肯定我会难以理解,但现在我反而很庆幸你是那样的人。可能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突如其来的悲剧”的主人公、从来也都很抗拒和避免自己会真的对你产生巨大影响,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包括你,所以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产生多么大的情绪波动,我宁愿你确实如我所说骂了我很久。请继续骂下去吧。但如果不是因为离开得太突然觉得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我也不会写这封信。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莫名其妙、又要开始说我活得太“理想化”;但事实是最后那天我在翻我们俩最近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我们最后一次算得上“言之有物”的对话发生在整整两个月前,是我很严肃地——起码我自己这么认为——在问你关于我的粉丝的一些言论的问题。但你也只是很含糊地用“还好”“就那样”“哈哈没啥”这类的词语回答着。我自认为我的语气已经够严肃够正式、没有流露出半点足以让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的迹象,但你仍然拒绝给出和我的严肃相对等的答案。(或许还是因为打字的局限性?我当时应该当面找你谈的。)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回答不是因为抗拒和我进行任何不那么嬉皮笑脸的谈话、也不是因为抗拒“粉丝”“工作”“关注”之类我们两个的世界以外的词语,你的含糊只是因为你觉得不屑于这种无聊问题、觉得根本没必要给出答案,给出任何答案都是无意义的,或者我在逼问你的这个行为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尽管我没有。然后我继续往下翻,我们联系的间隔时长时短,大多数都是“吃饭了没”“还没吃呢”、转账记录和分享的搞笑视频,我还意外发现我们好像喜欢把同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很意义不明,哈哈。真的是因为终于走到了共同生活的地步吗?有时我会想这有什么好追究的,我这完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处在这种靠日常琐碎维系的安全和忠诚的关系里是多么难得,生活永远不在“吃饭了没”、转账记录和搞笑视频以外的“别处”;我当然知道是“某幻”和“花少北”在经营他们的生活,但可能生活本身是一样有生命的东西,不完全物质的东西,它会筛选我们的状态。正是因为生活在一起,所以很多“比起房租、水电费和柴米油盐显得没那么必要说的话”都被生活本身过滤了。我们的距离被拉得太近,好像我们肉体的世界重合的密度越大,留给灵魂的空间却在变少,说话都变成程式,那些本该只有在“亲密关系”里才有可能出现的珍贵对话反而成了不合时宜也大可不必的,每句话都要换算成某种计量单位,衡量必要性。我不愿意把什么都归咎到“人生本来就这样”之类上,曾经我以为在你这里我永远不用担心这个,但现在想想是不是从我那么假设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有那么一天会到来了?仔细想想两个月前的那个问题你甚至都还没回答我。


本来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给你写这封信、什么时候写,真正让我有动笔的念头是因为昨天。可能是我刚离开你和你的世界还没有习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本来很困,也没什么精神,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冷不丁一个鲤鱼打挺大震惊:今天好像还没播,但是今天必须得播了,月末得冲时长。然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已经没法播了。你没法理解我那时候的心理活动,真的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没什么区别,我还只能呵呵冷笑两声,心想真给爷整笑了,我透啊,这你妈什么,社畜的条件反射吗,打工人打工魂,b站,请给我颁发最敬业主播的奖牌。我还想起来就在我离开你的前几天,我下播的时候满脑子都还是接下来视频的想法,一直排到下个月末都是满的,哪些是恰饭,哪些是二创,哪些是日常vlog以及哪些是普通实况解说,直播内容也都差不多新准备了,总不能每天都聊天吧,有点混的;你懂我在说什么了吗?很多时候我就是靠着“嗯,这段时间规划得还不错”这样的想法活下去的。真正从事这一行之后我才慢慢开始有非常明确的“一天结束了”的仪式感,一天是伴随着显示屏的熄屏和关机的音乐才得以结束的,它们消逝的时候我才真正具象化地看见我过去的“一天”。我的时间被两块大显示屏、电脑桌面上的一大堆文件、不断变长的微信好友列表、Pr和AE、广告商送的键盘和沾了猫毛的麦克风环绕着,附着在视觉和听觉上才有存在的意义,时针分针在表盘上重合的那一刻我的光阴也变成一条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不偏不倚的直线,一天过去了,一天又开始了,今天要播什么。因为那样的落差感给我带来的强烈的冲击所以才下定决心给你写点什么。尽管知道你可能不会看。


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就先写到这吧。


某幻君




第二封信


不知道谁的恶作剧这么无聊:


你有没有良心啊?开这种玩笑?骗人也得有点职业操守吧?当我脑子有坑?


你这么骗人能把自己饿死。


滚你妈的!!!


你爹(别他妈给你爹回信了)




第三封信


(此处空白):


你不会真的是那个谁吧?


我见鬼了?


你爹




第四封信


(此处空白):


是恶作剧你倒是回我一下啊。你不回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花少北




第五封信


自称是某幻的这个谁:


我把你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说真的我看不出来什么。


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这封信是谁放在那里的,我也找不到人问。我也说不出来像不像。我们现在已经很少说这么长篇大论还这么——矫情的话,他平时也不像有那么强表达欲的人。该说是因为我还是不够了解他吗?他以前也很少给我写信,就之前他和陈坤一行人去西藏的时候,在山上给我写过一次,但也写得很短。我觉得他那个时候应该还是更想他妈妈。哦有次我们几个兄弟聚会的时候他也写过一次,不过是写给我们每个人的。我只看得出来笔迹,但是我也不知道一个人写这么长的东西笔迹会不会走样。


我就先当你是他吧,也不知道是有人在演我还是什么,我透了,人怎么能无聊到这种境界,小丑竟是我自己。兄弟你不如留个收款码好了,我看你陪我聊天也挺累的,他字写那么丑你学得也挺辛苦的。


花少北




第六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好像我们之间有时差还是什么?或许不该叫时差,世界差吧应该是,你的三封信我前几天才收到,所以你可能连续好几周没收到我的回信,不好意思。说实话我有点感谢这个世界差了,因为这个世界差我才能直接看到你从不相信到(姑且)相信的结果,要是真让我回你写的第一封信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证明我真的是某幻,幸好现在这个过程被省略了。你慢慢地就会相信了,我最开始是真的很怕你看到开头就把它撕了,只要你能迈出接受的第一步一切就都好说,我总有很多让你听话的方法嘛,嘿嘿。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还在生气或者难过?但我也无法向你解释或者安慰你什么。我现在能向你解释的只有为什么我们明明不在一个世界但仍能通讯——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日全食的过程,两个星球短暂地重叠交互了一下,我们正在这交界的阴影里,即便日全食早晚都会消失,但好歹还拥有过流速相同的共享的时间。(等下你知不知道日全食是什么原理啊?)但我猜你也不会对这个感兴趣。所以还是说点别的。确实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说说我们自己吧。我在这里停顿了很久,说说我们自己,有什么能说的呢?首先声明我没有藏私房钱什么的!不过有件事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你,不是什么大事,但可能会给你一点惊喜也说不定:从哪儿说起呢,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今天又回去我们认识的那个酒吧看看了。不是王瀚哲的那个酒吧,是你跳槽到他那里之前的、我第一次找你搭话的那个酒吧。你后来跟我抱怨说早就应该跑路了,因为那家的老板人很不行、恩恩怨怨一起算害王瀚哲替你垫付了很多倍的违约金什么的,我嘴上说确实确实,但其实心里有点心惊肉跳,因为如果你真的很早就离开了那个酒吧我可能就没法找到你。我也自私一下吧。(不过那个酒吧现在确实经营得很不好,你还是可以多多幸灾乐祸!)你自己当然清楚你在网络上是有点小火、起码在你们酒吧歌手那一圈里,但我感觉你对你自己真正的人气没什么概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忆我们认识那一天的,我记得你那天看起来很累,也没什么兴致聊天的样子,估计你自己也不记得那天和我说了什么。或许在你的回忆里我和那些拿无聊话题找你搭话的普通客人们差不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哈哈。


你的前老板做了一件好事,看来他很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喜欢看什么,那时候你唱歌的那几个晚上他会在平台上开直播,播你唱歌。有一次我刚好因为一个商单的甲方分享的一个视频下载了那个软件,可能因为定位相近的原因(那时候我不知道),某一秒随便刷了一下就看到了你在唱;然后我就没有再把那个软件卸载掉。那个软件现在早就被各种直播平台淘汰掉了,但那时只要你在唱,我就会开在那里听。那个时候只是因为你上班唱歌的时间和我下播的时间差不多重合,半夜一两点、刚刚脱离众声喧哗的工作状态的我需要一个刷牙洗脸时候的还在吵嚷的背景音;直到后来关注了你一段时间、点开那家酒吧的直播页面成为一种定时习惯、一直看到你跳槽到王瀚哲那里,我才渐渐地反应过来:我这算不算是你的“粉丝”?


我当然在直播和视频都发展得很好(确实挺好的嘛,我自夸!)的现在——对不起,如今没办法说“现在”了——在直播和视频都发展得很好的那段时间,仍然是我一直关注着的游戏区前辈或现实生活中某些明星和演员的粉丝,但到你这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目前还没办法好好地描述成为你的粉丝和前两者有什么不同,等我想好了再写给你吧。你知道我还是挺会描述的。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在真正走向你之前,习惯了拥有很大体量粉丝群体的我是在很远的地方以自己也没发觉的“粉丝”的身份已经驻足望了你很久、甚至如果不是最后因为发现我们地理位置相距很近,根本不会想过我们能像今天这样交往和共同生活;在看了你唱歌很久之后才终于感觉这家酒吧好像有点眼熟、去到那里见到你真人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屏幕内和屏幕外的距离可以这样被跨维度地折叠,或者说,我们的关系可以这样地从不对等倏然变成对等、甚至在后来的日常生活中,连我自己都很少再记起来“我们曾是关注者和被关注者”这一层最原始的关系。


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感到惊喜什么的——不过你退一万步想想,你也是有不少“小迷弟”的人噢?!我还记得有次我陪你一起去上班,有个你的男粉追过来那次,“哇!少北!终于把你拉到了,我在你直播间蹲了一个小时。”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我写到这里才发现我一直在回忆,好小学生作文啊我写得。可是我们除了回忆都没有事能做。本来我预想过很多种我们的未来的。


某幻


PS.我突然想起来我关注你的时候你在唱什么了,张震岳的《再见》,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唱这首,但是现在想想这兆头好像不太吉利啊?!不会暗示了什么吧?!建议你以后多唱唱《好运来》《相约98》什么的。




第七封信


某幻:


我本来一点也不想回你的信。我有点脾气的。后来想想算了,我可以当日记写。


花生米又拉稀了,不懂是不是着凉了,这几把猫。


隔壁工地又在打桩。很吵,但还是先睡了。


花少北


PS.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所以不要再问我是不是还在伤心之类的问题了。


PPS.我惊喜个屁!那段时间就他妈是黑历史。我本来差点因为这个和我前老板大吵一架,他最开始都没告诉我他在播我唱歌。


PPPS.你有私房钱?关我屁事,没必要告诉我。不是说信不信任什么的,我不喜欢“妻管严”那一套,你也不要莫名其妙代入角色。烂梗。




第八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上次寄的信忘记说了,希望你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别忘记花生米。


某幻




第九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哎我又现在才收到你的信了,这世界差真你妈太西八了(此处是一个手绘的小黄脸流汗的表情),差不多得了!你说你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上一封信又在提这个事,能咋办呢,希望你看到的时候忽略吧。结果害你又要一下收到我两封信。


某幻


PS.私房钱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第十封信


花少北:


出什么事了吗?收到信了吗?好几周过去了呀T T(此处是一个手绘的擤鼻涕的小黄脸表情)


巴巴等着的 某幻




第十一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你这也真的有点太话痨了吧,我写这个的间隙已经收到你三封信了。事实只是我因为太久没动笔忘记很多字怎么写所以才写得这么慢而已。为啥就不能换个容易点的通讯方式,妈的难道你们那里没有手机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世界上真有地方到了21世纪还这么落后吧。


其实我一边在写这封信一边觉得很魔幻,我一边在想万一真的是恶作剧怎么办,万一是王瀚哲为了让我早日走出阴影特意找了个托儿怎么办,我这么费了老劲地回复一个外人不是显得我很蠢吗;一边又很清楚你说的都是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事实,忍不住认真去写。我一直在衡量该投入怎样(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深度和厚度的感情去写这个信,太难了你知道吧,我感觉我好像在频繁地被我的脑子扯过来又扯过去。我高中毕业后就没这么正式地写字了,手都不是我的了。


——我的反应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平淡了一点?你是不是预料着我应该会在这封信里破口大骂或者质问你一些什么,比如那天为什么要和我吵架,为什么明明就是想分手还不早说,你这完全就是活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现在是什么感受,然后再翻一大堆旧账出来什么的?结果这封信的语气这么清醒这么体贴,刮目相看了吧,难以置信了吧,没想到我这么懂事吧!哈哈,懂事个屁。以上所有我都在你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构想过。我想象过无数种你突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我身边然后我该对你说什么的场景,听上去真可怜对吧,但那段日子我无聊的时候就是这么过的,不然我会想太多别的。我要用什么语气,要说些什么,是破口大骂、质问还是翻旧账,还是像狗血偶像剧一样非常夸张地跟你哭诉,我全都想象过,我甚至连你会做出什么反应我都想到了。我就靠这样的消遣度过那段时间。结果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你虽然没有回到我身边,但真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给我写信、跟我说话,我发现我想象过的所有歇斯底里的场景居然全部没有应验,我没有任何一次想象到过我居然会是现在这种心态。你真的要说我很冷静吗,我也不冷静,我收到你的第一封信的时候确实汗毛倒竖跟见鬼了一样,而且虽然我嘴上在莫名其妙“这种骗子真的有智商吗”,但我心里第一反应仍然愿意相信这真的是已经离开的你给我写的。但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确实完全没有我以为我会有的那种状态,好像现实真的就只是你又参加了什么野外生存或者探险的项目,我给你写信也只是因为你那里没有信号什么的。可能我的悲伤和惊讶都用完了,现在整个人就像被透支了,所以我现在才能坐在这里给你回复,还这么有逻辑地遣词造句。可能生活就是这样吧,我预料到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开光嘴。


我太久没跟人写信了,不太记得写信是个什么流程了。是要先回复你的上一封信吗?还是先说自己的?还是先回你的吧。你在上一封信里提到我们认识的那一天,然后说你在我们认识之前已经关注了我很久;我再次声明,兄弟,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惊喜,那段日子对我而言确确实实就是黑历史。不过既然你这么坦诚地说了这些,我似乎也该告诉你一点什么秘密,不然你又要觉得我“拒绝给出和你的严肃相对等的答案”——所以有件事我也觉得该告诉你才行。


你应该不知道我以前有听电台和播客的习惯,你肯定不知道,遇到你之后我就不听了。没时间。几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我在刷微博,那个时候还没有专门给电台的APP,刚好刷到一条音乐平台的微博分享链接,我现在忘记了那条微博说了什么,大致就是夸这个播主声音很好听,虽然对讲的内容不太了解但还是每期都听,什么什么的。然后我点进去,拉了进度条大致听了一下,是一个男生在讲电影。你知道我很少看电影,对电影也不感兴趣,对那些名字很长的外国演员也不感兴趣,但是因为这个男生的声音确实很好听,至于讲的东西,我听不懂,因为听不懂所以很催眠,所以我关注了。然后翻翻往期,更得很慢,还老拖更,但每一期都很长,每一期是这个男生请不同的朋友来讲电影,感觉都很专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一期他在愤愤不平某一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怎么会是xxx,气死我了这些学院派!”一边愤愤不平一边还在唰啦唰啦翻书,可能真的是专业的吧,有点好笑的。有一期他还念了一篇小说。然后我就一直都关注着这个男生没有取关,到他更新的日子会点进去他主页看看更新了没,发的内容也都断断续续地睡前听,忘记了关注了多长时间,但起码好几年是有的。我刚关注他的时候他的粉丝才三位数。很后来的某一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男生好像粉丝涨得特别快,而且好像每一期的评论都在增加,哪怕有时候拖更发了条声明,底下也都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多休息”的评论(说实话我那个时候好他妈羡慕,因为那个时候刚刚开始唱歌,想听句好话都难);直到17年12月的某一期电台评论暴增,我才渐渐反应过来这个男生可能不止是一个播客播主这么简单。然后我就在评论里随便问了一个人,不好意思我是因为电台才关注这个播主的,请问他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好像有很多人很关心他啊?


然后这个评论告诉我,这个播主是b站一个做了很多视频的游戏区up主,名字叫某幻君。


于是我就去关注了这个人,一直关注他从做视频到直播、到因为越来越忙永久停更了聊电影的电台,但是因为我工作也变忙了、也慢慢变成了有粉丝的人,渐渐地也没有每个视频都看。后来的某一天我刚跳槽到王瀚哲酒吧没多久,快打烊的时候我正坐在吧台里跟王瀚哲聊天,听到旁边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你妈熟悉的、天天在视频里听到的声音问:“还在营业吗?”


——我有的时候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多多少少算关注了你很多年的“老粉”,肯定也是个很值得说道说道的身份,而且我很确定你会为这件事而高兴;但是因为看到了你说你是望了我很久才走向我,我突然在想,那我这样算什么呢?和你走向我不同——当时我坐在那里,听着你在那里点酒、王瀚哲调酒的声音,我脑子里乱得要死,甚至希望你喝了这杯酒就赶紧走人;结果你来找我搭话,问我的名字。没想到吧?我那时甚至都不想理你。找我搭话的客人当然很多,我也当然不理过很多,但我现在也搞不懂那时自己在想什么,明明这个人是我关注了很多年也很喜欢很熟悉的播主、up主,我也毫无疑问是你的粉丝,我甚至肯定就在你开口找我搭话之前,我的心态都还是窃喜的、满足的、完全符合一个你的普通粉丝的心态的;但是我那时候非常抗拒真的和你产生真实的联系。我说不明白我那时候想要的究竟是哪种联系。等我想明白了再写给你。但过去了这么久,我现在早就不记得那时的我在想什么,站在现在的角度想想,唯一庆幸的就是幸好我那时候没有不理你吧。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的是:和你在走向我之前已经是关注了我很久的粉丝一样的,我在真的遇到你之前也早就是你的粉丝,甚至我对于这个身份比你更加笃定和确信;但看到你说后来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曾是关注者和被关注者,可能是因为你的电台陪伴我的时间更久一些,即便是后来我也时常能够自如地站在这一层你说的“最原始”的关系里的位置看到一些新的东西。不是说我始终念念不忘所谓我“追星成功”这件事、也不是说我有多沾沾自喜我曾是现在事业有成的你的“老粉”——甚至相反地,我觉得总在我们俩之间强调我是“追星成功”什么的对我也太不公平公正了点——而是说得益于我没有抛弃这段关系的原因,我可能能看到一些站在别的角度可能看不到的东西;有好的方面,当然也有坏的方面。


他妈的,我感觉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这么认真地说话了,要是我高中写作文有这股劲儿就好了,我还愁写不到八百字?!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好骄傲的,仅仅就是当时点了个关注而已,没必要说得那么深情,虽然你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但我不希望让你站在你的角度看我再多一层我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的滤镜。而且我知道关注你的粉丝里也有很多名人或者前辈,我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写了!手酸死了。


PS.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遇到你之后就不听电台了吧,因为遇到你。


PPS.我操啊!受不了了!!太肉麻了!!!恶心到我了!!!!


PPPS.我最后担心一遍,你最好真的是某幻。


写到这里已经快累死的 花少北




第十二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忘记问了。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啊?


花少北




第十三封信


少北:


见字如面。


我拿到信的时候都惊呆了,居然写了这么长,不像是你啊,你不会是找人代笔吧,就你念然后别人写那种。我开玩笑的。


我真的(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很惊讶也很高兴你居然听过我那个电台,虽然知道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但是我是真的、真的很高兴。感觉有点像从很久没穿的衣服口袋里突然发现了两百块钱。那个电台就是以前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搞的,后来太忙了加上和那几个同学联系变少了就没再更了,其实后来也想过可以当成粉丝礼物什么的再更一期,但是想想,感觉就算再更我也没办法回到几年前那种状态去很纯粹地讲一些什么了,没必要,就放弃了。每个阶段总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我自己有时候回去听我念小说那一期都浑身鸡皮疙瘩,救命啊!但是与其说我高兴的是“你也是我的粉丝”这件事本身,不如说我更高兴的是你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该感谢写信吧,如果面对面我打赌你一辈子都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话。


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七点,差不多是我之前开始直播的时间。有些话以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因为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这个职业而有一些顾虑——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所以多跟你谈一些吧。很多年前我完全还没以互联网为生的时候,大概是还蹲在公路旁挠着大腿拍微电影的学生时代,那段时间和现在简直完全相反,根本没过过“规划得稳当”的日子。因为年轻,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规划,所有事情都是一头热血地就全部去做了,或者一头热血地就全部放弃了。那段日子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每天都因为害怕精神世界的荒芜而感到非常恐慌,每天因为越来越看不进去书和长篇文章感到恐慌,因为恐慌而狂看电影的时候也感到恐慌,刷着手机也感到恐慌,社会转型和国家转型的间隙里,觉得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正被人人口诛笔伐的那种“快节奏”“碎片化”“娱乐至死”的生活所吞并,灵魂站在绞刑架下亲眼看着肉体被大碎八块的,那个人就是我。那段日子确实有够难熬,感官像被茧壳包裹住了,感知不到外界,只能通过外面嘭嘭的敲打声粗浅地判断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我还是那样恍恍惚惚地过来了,一直到现在才有实感,能够自如地在人人口诛笔伐的那种生活里浮浮沉沉的现在,然后才终于可以稍微地从那种恐慌里走出来一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正在运用着曾经抵制的所谓“快节奏”和“碎片化”谋生。因为有意识地抵制了“过去的自己会怎么想”之类的想法,所以渐渐地也释然,知道其实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东西。那天刷微博,看到一个喜欢的博主发了一条生日博文,在博文里描述过去的一岁的时候,她这样说:“我不想用成长这个词,成长是变好的意思,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变好,我只是变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用,因为我想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最了解我的你都清楚地知道我是在变好,衡量生活水平的标准那么多,我知道在很多标准上我都比大多数人过得去,起码比学生时代的自己过得去,这毋庸置疑,否则我这么多年的奋斗有什么意义;但即便生活在变好,我也很难解释为什么我仍然像学生时代那样对“荒芜”感到恐慌。


不知道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对直播这个行业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搞艺术的圈子应该都挺不屑我们这些人的——有的时候想到以前愣头愣脑筹备做直播的那段时间会觉得自己确实胆子够肥,因为做电台和做直播完全是两码事。之前打算买设备做直播的时候我想,起码我也是做过电台播客的人,瞎侃的工夫总不会没有吧?结果完全不是那样。在那个全民直播还没完全到来的时代,b站的直播也还没发展起来,我还是个每解说两句游戏就要提醒新观众关注或者送送那些免费礼物、弹幕的列表好几个小时才会往下移动一下的小up和小主播,播到很晚很晚是为了给自己造成“今天也很充实”的心理麻痹,因为夜太长了,我很容易想太多。你记得Lex之前发了个视频谈了谈他对主播这个行业的看法吗,虽然知道他是有意识地讲得比较不痛不痒比较圆滑比较照顾大多数人情绪,但是我看完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很多每天从早播到晚的小主播、尤其是不会唱歌跳舞的游戏主播,播的是大热游戏的时候可能好点儿,平时日常播的日子里根本没办法或者说没资格考虑互动、效果和直播间氛围什么的问题,考虑最多的其实是我会不会下个月就没有饭吃。时长是任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坚不坚持得下去,因为久坐身体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这些都是你在考虑“互动、效果、直播间氛围、有没有新活”的之前的之前必经的。我这说的还只是b站这种不是专门做直播、还有做视频可以提高粉丝黏性的平台。其他平台的我就更不了解了。但偶尔也会有迷茫的时刻,比如说——嗯嗯,我想起来了。我们这些粉丝体量比较大的up主不都对公会深恶痛绝吗?虽说都清楚能被公司签下的小主播当然也很不容易,再说我们再怎么竞争也都是资本获利,但真正的我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善良啊兄弟,清楚归清楚,看着你的排名在23点59分50秒瞬间掉出榜单前十的时候你照样破口大骂。大家像小时候憎恶动画片里的反派一样憎恶公会,看到公会这个词二话不说就先阴阳怪气一波,我之前当然也是——那可不吗,这种憎恶是完全政治正确、完全不需要理由也完全没什么恶劣后果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榜单第一、豪揽几百万人民币的女主播背后的公会是我一个关注也喜欢了很久的游戏区前辈up主开的。模糊的概念突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真人,我的憎恶无处可去了。


——对不起啊,好像一下子写了太多你不太了解也不感兴趣的领域,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说到你的上一封信。因为不能辜负你写的这么长我来回看了好多遍,看到你说你因为没有抛弃最原始的关系、所以能看到一些新的东西,认认真真想了想,交往后的那么长的日子里我有没有哪怕一瞬间、一个片刻,有相同的感觉?我觉得是有的,但是我印象深刻的只有一次所以我一直都忽略不计了。


记得酒吧街旁边大学搞文化节那天你跟着KB和其他几个歌手朋友在做路演吗?你回家跟我抱怨说音响出了问题的那次。因为那天刚好是文化节所以人来人往特别热闹。你唱歌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不关心听众的,所以你那天应该没感觉那个晚上你的人气有多高,但事实是王瀚哲把你唱《再见》的片段放上网之后真的有很多很多这个城市的年轻人愿意特地跑来酒吧就为了看你唱一晚上歌;我本来是想去接你,但是因为围的人太多,挤得水泄不通,感觉整条酒吧街的人全来看你们路演了,我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外围远远地看。正好是晚上,人群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举着手机在拍你、跟着你一起唱或者女孩子们低声尖叫着“好帅好帅”,闪光灯像荧光棒在晃,高高低低合唱的声音如同海浪吞噬我,仿佛真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你而聚集到一起,而这个以你为中心的圆的半径还在不断扩大;而更巧的是我那天刚好是从b站一个线下活动赶回来的,刚刚还写签售写到手酸。前一秒还在和我的粉丝们合影说再见的我下一秒站在了你的人声鼎沸的“粉丝”里。我是在观众们欢呼的声浪里发现自己居然什么话也不想说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的。我隔着手机、闪光灯和声浪望着你,突然想起来你在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告诉我的一件事——你说你也曾经给我发过SC、问我某一个忘记标注bgm的电影向叙事视频里用的某首歌叫什么名字,然后你说我那天可能很累所以回答的是“我好像也不记得了,你可以用用听歌识曲什么的”。北子哥,你那时候还笑着跟我说:“我以前也特别不理解为什么你的粉丝会给你发付费留言让你祝她们生日快乐或者考试顺利,简直就是无底洞啊,祝完这个祝那个,难道不清楚自己只是无数个你不认识的ID中的一个吗。可是等我自己也去发了一条之后我就理解了。”我问你为什么,你挠挠头说:“感觉好像在你回答的那十秒钟里我们真的面对面了。别人在说什么在发什么都不存在了,直播页面不存在了,网线也不存在了,手机屏幕也不存在了。我只听得见你在回答我。”


——可是我没感觉。


是因为我那天刚从线下活动回来、身份转换得太快吗?我从未如此鲜明地觉得我是站在人群中、而不是站在你面前。所有人想对你说的话都和我一样,他们对你的爱意和热情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甚至觉得那时只看你酒吧直播、也没关注你微博的我是不是不配出现在这里。我认识你又如何,是你男朋友又如何,我投入的爱好像也就那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我对你特别在哪里,如果我们没有在现实生活认识,多一个或少一个我有什么区别。我想到那时候线下活动在台下的人山人海里看我的我粉丝,突然就满身冷汗,我在想她们中会不会也有人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有,又是不是我的错。某幻君不是某幻君,站在你粉丝的人海里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拥有名字。


在我还没有那么多的线下活动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粉丝,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办法真正分清楚该怎么平衡创作者的感受和粉丝的感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观众老爷就是衣食父母,归根到底看谁的视频是遴选之后的结果,视频自媒体说到底还是在提供文艺服务,当然是观众和粉丝的感受更重要;可是越到后来我越不知道这个命题是对是错,这也就算了,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命题的反命题是对是错。后来线下活动变多很多,你知道我的粉丝都是很希望见到我真人一面的,我一直跟自己说这种真实的、屏幕以外的联系能多多少少让我减缓一点对这个问题的担忧。我本来以为不去想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当它不存在,可是当我站在你的粉丝里,发现自己甚至也不能站在“粉丝”的角度审视我自己的时候,我很恐慌。


这封信是不是写得太理论化太沉重了,就写到这吧。希望你不要不看。


PS.你妈的,怪不得刚在一起那时候你睡前居然叫我念文章,那时候我还寻思我这是养男朋友还是养小孩呢?


PPS.我又收到你第二封信了。我们现在的世界差是不是就像我直播的时候画面和弹幕之间有延迟啊?我会在这里待多久主要取决于你吧。




第十四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对不起我后悔写了那些了。我现在已经猜到你看我那封信时会是什么心情了。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我寄出去之后越想越后悔,也没法收回来,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说害怕什么,是觉得我一直在侃侃而谈你不了解的领域对你很不公平。我感觉我讲得太局外人了。


上封信刚说希望你不要不看,我现在倒希望你别看。希望你看了别生气吧。


后悔了的 某幻




第十五封信


少北:


好几周过去了T T不知道你是没看还是在写回信呀。


某幻




第十六封信


北子哥:


如果你不想回我那封信也没事的,你说点别的也好。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或者你就随便写说你收到了不想回也可以,以后我们再聊别的,起码告诉我你还在这。体谅一下孤魂野鬼有多提心吊胆好不好。


某幻




第十七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比较潦草,写信人可能写得很激动)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的 某幻:


见字如面。


我还在看你第一封信的时候就收到了后两封,说实话,我有点生气的。最开始说要严肃对话的不是你吗?最开始说要把以前没机会说的话都说了的不是你吗?为什么你好不容易说了一些我以前确实根本没听你说过的话之后又开始反悔开始担心我不爱听?我不希望你把我看得太(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不愿意为你分担一些什么,也不希望你老是比我还先否定我的承受能力。因为反正不是面对面我有些话就说得重一点——我很不喜欢你总是自己不吭声就妄图所有问题都自己解决,然后也不问问我的意见。你以前说是因为不想影响我、不想连累我的情绪状态,那我现在就跟你说,我觉得你明明是不相信我的判断,也不相信我的判断能力——这也是我在你离开之前没有跟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跟你生这个气,一点意义都没有。怎么会有情侣这样子分开之后还会吵架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喜欢跟死人较劲吧?他妈的想到这个我又很难过,我真是操了。


说点别的。我不知道那场路演你来看了,你那时候其实应该跟我说的。我那天确实没感觉真的有那么多观众,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走来走去的,不是文化节吗,可能因为是晚上我没看清吧,我那天只感觉唱了很多歌,然后我的几个歌手朋友跟我说反响很好。KB那天还嘻嘻哈哈地跟我说,“怎么感觉女孩子都是来看你的?”我那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我们平时讲话语气就这样。看来可能不是吧。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对我的人气没概念,我再没概念我也看得出酒吧哪几个晚上人多哪几个晚上人少,我再没概念我也知道王瀚哲为什么会突然升我的工资。所以你说你那天站在人群里感觉很孤独,我有点可惜我没有去过你的线下活动,我也说不准如果我站在你的粉丝里会不会有相同的感受。不过我以前听说有的粉丝会在去看了偶像的演唱会之后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可能原因也差不多吧。但是你的话让我想起我之前和王瀚哲去日本玩的时候。


有次我和他在东京街头看到一个歌手,不是我这种驻唱的,就是那种街头流浪歌手,也不要钱,就搬一个立麦和音响,弹个吉他站在那里唱。然后更神奇的是,这个歌手面前站了一个wota艺的舞者在给她应援。你知不知道wota艺?就是拿着荧光棒跳舞的,风火轮一样,还挺累的看起来,你可以去看看你们b站以往的BML,都有wota艺舞者在伴舞的。我和王瀚哲一开始都以为这个舞者肯定是这个歌手请来的托儿,王瀚哲还跟我说:“那他们这个钱要怎么分啊?”后来我们问了旁边店铺的老板才知道这个舞者真的就是这个歌手的歌迷,这个歌手还在不同地方巡演,每次她在街头开始唱的时候他就会来给她应援。那里可是东京啊,某幻,东京的街头,人流量不知道有多大的地方,谁会在乎一个街头歌手。然后我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这种“完全1V1”的关系打动了。可是这种关系能有多少呢?我关注你的那么长时间里,唯一最接近这种关系的一次就是你读了我的SC那次,就你读回答的那十秒钟里我觉得你只看得见我。后来就再也没有过。


我的粉丝再多也不会比你更多,所以你说你觉得粉丝的感受比创作者的感受更重要,我其实还是不太能理解,而且这个问题我还没法换位思考,因为我不是创作者,我就是个卖口条的,我的“粉丝”和你的粉丝也不是同一种意义上的。但是我想了想如果我是做视频给别人看的up主,我会把谁的感受看得更重一点?我觉得我还是会比较在乎自己。不是说尊不尊重的问题,视频是我做又不是我的粉丝做,尽管我估计以我的个性我肯定没你勤奋(我估计我一个月能做一个视频都挺牛的),但这说到底是我自己的工作。粉丝要求或者建议你说他们不喜欢你这种A风格的视频,想要看B风格的视频,并且告诉你B风格适合你、看的人也多,然后你接受了,你按照他们说的做了B风格的视频;如果确实成功了那也还好,可是如果他们说错了呢?你为了制作B视频所沉没的时间和精力成本和他们发一条弹幕、发几条评论、提几嘴要求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成本是能比的吗?我本来就懒,我是那种很讨厌别人跟我妈一样催着我的类型,我也很讨厌别人老要“站在我的角度”去为我规划什么道路。王瀚哲之前就让我好好想想将来要怎么发展,我就很莫名其妙,我说什么发展不发展的?他的大意是说现在真正来听我唱歌的人已经不多了,都是来看我这个人的,问我接下来要不要打算去更远的地方,他认识的人挺多的,还说新旧更替,都是很正常的事。我就很生气,我说我没那种概念,我没那种概念说我一定要用一个什么标准把所有人都划分成很鲜明的两半,这样才好规划我将来怎么办。什么新的旧的,来听歌的来看脸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我没那种概念,你懂吗?我就是图个开心,我自己挺喜欢现在这样不行吗?后来他也没再跟我提过这茬。


然后你还说你的粉丝们都很希望见到你真人很想和你说上几句话的,我知道你这样说是在提醒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要对得起粉丝的喜欢,但是你想想——“我对你的爱毋庸置疑,我给你打的钱也不比别人少,但是我不需要真的见到你,甚至如果真的见到你的话我可能会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我只需要你在网上的这个形象、只需要你每晚的定时直播和你的视频,我们唯一的关系就停留在我送你礼物你念我ID就行了,‘某幻君’这个ID背后如何我并不关心”——我觉得我不是这种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呢?这样的关系对你而言是好还是不好呢?你会觉得你这样是被物化、被当成工具了吗?好像写得太严肃了不好意思。因为站在你的粉丝的角度想了想觉得有点生气。


然后我还想说的是,你的话有点让我想到去年你出事那时候。我知道你肯定很不希望我提起来,但是某幻,你自己有没有发现其实你非常非常少和我说你那段时间的任何的心路历程?我们明明生活在一起,然后你就跟青春期和父母闹矛盾的小屁孩一样天天都锁在房间里,我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只记得“哦,那段时间你很难熬,也幸亏你熬过去了”,我对那段日子的印象只剩下“你很难熬”,这个概念以外的任何其他我一点都不知道。说实话我毕竟大你两岁,出来唱歌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和事也比你多很多,有些你经历过的事情我又不是没经历过,甚至有些时候我可以用亲身经历告诉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那段日子我很想开解你一些什么,但你也没有给我机会,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段日子里我对你是什么感受,现在告诉你吧:有的时候我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觉得离你很远,无论是你的线下活动越来越多也好、还是你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好、还是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也好,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很陌生,不太像我的男朋友,还是更像我手机里关注的那个某幻君。你自己也察觉到了,不然你不会说你翻了我们的聊天记录发现最认真的一次对话居然在两个月前,但是你应该也忙,没空顾及这些太多。可是那段你很难熬的时间,我第一次觉得你给我的感觉不是像在跟我反复强调“我终于实现了我的理想”“我将来还要往更高的地方走”“我还有更大的野心”“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而是像在和以前的你唱反调一样地说,“我很累,我可能对这个职业产生了一点倦怠,我想过放弃,我在怀疑我自己,甚至在怀疑我的粉丝”。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但是那段日子里我突然觉得,诶,很好,你这样说了之后,我才终于感到久违的亲切和心痛了。与其说,某幻我们相信你,我们都很爱你,你不需要道歉,我更想说,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们,因为我们粉丝说什么都帮不上忙,你只能自己消化。某幻,我明明应该是最了解你、最能对你感同身受也和你最亲密的人,可是我对你的粉丝的数据很麻木,对你参加线下被官方拍的那些特别好看的照片很麻木,对你做的视频里那些我不了解但很多人了解的领域很麻木,甚至对你身上那些“很有争议”的点、做过的某些“很有争议”的事也很麻木,因为我不懂有什么好争议的。曾经我觉得我对你的爱到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境界,所以才总怀念当初你在播客里讲电影的那个时候,但是今天又觉得,当时听你的播客所感受到对你的喜欢,和现在因为清楚地看到你在“up主”和“普通人”两个身份之间坦率地展现疲惫、无所适从和游移不定,所感受到的喜欢,都是好的爱,我好像终于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你一点点。我认识到了吗?


——上面这段话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写,最后还是写了。就写到这吧,现在轮到我来希望你看了这封信不要生气。


花少北


PS.我现在越写越后悔这些话当时怎么不跟你说,现在说了有什么用呢。


PPS.我觉得你应该不敢跟我生气,但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气。




第十八封信


不知道有没有在生气的 某幻:


见字如面。


我们家最近好像有点闹鬼。花生米老朝着墙角喵喵喵,我最近也老做梦。我就当你偶尔回来看我了吧。


花少北




第十九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已经寄出去很久了。你不会真的不想回信了吧?不会真的因为很讨厌我讲这种事情所以就不回了吧?


花少北




第二十封信


某幻:


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过于不正常了一点。


有的事情我有时候就是不想去想,看来我现在必须得想了。因为我现在不知道你到底是还在生气,还是你已经走了,不在这里了。


而且我估计是后者。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写这封信是在干什么。


烦死了!!!你上次不是自己说什么你在这里停留多久主要取决于我吗??啥叫取决于我啊??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儿啊??


(此处是乱七八糟的笔迹)


今天花生米又拉稀了。


家里来了看房的人,你也知道这套房肯定还是要卖出去的吧,傻逼房东气死我了。他们来看了一下,走了一圈就走了,我感觉他们是想买的,因为我听到他们在打电话问房东说这间房子的租户什么时候会搬走。他们走之后我就开始很烦,看到什么东西都很烦,看花生米也烦,看鞋柜看沙发也很烦,看到你以前的东西也很烦,我真的总有一天要都扔了。


我现在又开始担心你到底是不是某幻。


花少北




第二十一封信


某幻:


你他妈的你说你最开始给我写信干什么???!!!!啊????!!!本来我都跟你说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早就已经过去了你让它过去不就好了??!!你给我写信干什么???!!!


(此处没有署名,写信人可能写得很激动)




第二十二封信


少北:


见字如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北子哥!!!T T我收到你五封信了,一下子五封,吓死我了,我本来在认真写回信的,我没想到你那里时间过得这么快,可能最近我们世界重复的地方在变少?怕你着急我赶紧先写了这一封告诉你我没走。我没走,还在这,在认真给你写信呢,我很爱很爱你,不会这么容易就走的,我可以跟我这边的上级求个情什么的,你别难过也别生气。急死我了急死我了希望你没哭。我很爱很爱你。我现在真想亲你一口。你没哭吧?那封回信我写完就马上寄给你。我很爱很爱你。


某幻




第二十三封信


少北:


见字如面。


我看了很久你的上一封信,确定想好怎么跟你说一些事之后才开始写回信,所以可能花费的时间长了点,希望你不要等太久。


本来我给这封信想好的开头是“先给你道个歉”,可是我真的下笔的时候突然觉得,我该给你道歉的地方太多了,无论是我离开之前,还是我离开之后,还是我离开这件事,不能只把它当成一个开头就这样过去了。你也知道我是道歉机器,所以请你自己读这封信的时候脑补旁边有个某幻一直在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吧。其实看开头的时候我心里很沉,我也不是说觉得被你误会了什么的,就是感觉以前我们好像一直都在互相回避一些很重要的分歧。比如你说我很少让你跟我一起分担什么是因为我不相信你,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三字被划去,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我好像也说不出来我是因为什么。真的是因为觉得害怕连累到你的情绪吗?这样说会像在标榜自己很无私很善良吗?我不觉得。这样说好像更像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但我还是很高兴你终于能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身上的什么,尽管现在告诉我好像也没有用了,但说了总比没说好。


写到这里我才发现就这一段我写了快半小时。我现在脑子很乱,然后状态也不是很稳定,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写成什么样,可能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前言不搭后语什么的,因为你说可以严肃对话、可以说“以前没机会说的话”,我现在脑子里什么事情都有,我不知道要怎么给你梳理。以前真的有很多话都没告诉过你,我自己的情绪也好,我职业那方面也好,你说的我“很难熬”的那段日子也好,我不知道怎么好好跟你说,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先说什么呢?我又在这里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太多话想说了,说点别的吧。有什么没告诉过你呢。首先想起来的是去年我过生日那天。我其实一直是很记得自己生日的人,很多人变成大人之后不是都会说“我忙忘了”“生日是小孩子才喜欢过的”“就是一年里的普通一天”之类的话吗?小时候我对大人最深刻的理解,就是觉得大人就是坐出租车喜欢坐副驾驶的人,就是总是不记得生日的人,就是可以同一时间处理很多事的人。可是等我自己也变成大人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喜欢过生日。那天我去接你下班,你把蛋糕拿出来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但我还是很“大人”地装出一副完全大惊讶的样子说:“哦!我都忘了今天生日了,幸好你还记得。”这么说我离成为大人还是有很大距离,6号生日,哪怕没空庆祝还是会提前一周就开心。后来想想,我是在渴望什么呢,是渴望礼物吗,是渴望祝福吗,好像也不是,期待过生日好像只是因为可以不用那么害怕明天到来。


你会这样吗,北子哥?你一直都过农历生日,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几号,所以可能真的会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生日是不是只是平凡日子中的一天。你会期待今天不要结束、明天不要到来吗?我有的时候会在想我们的区别是从这种小事里显现出来的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总是“往前看”,我却总是“往后看”;但是现在让我再想这个问题我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是在“往前看”,你反而变成了“往后看”的那一个。现在我觉得,好像是因为当我们刚刚成为“我们”的时候,你往前看是在考虑我们作为情侣的未来,我往后看是总在难以置信我们居然从屏幕内外走到了现实;当我们变成了“某幻”和“花少北”两个个体之后,我往前看是在考虑我自己的未来,你往后看是在留恋我们曾经是关注者和被关注者,以及怀念过去的我。你会奔向新的我吗?就像我第一封信里说的那样,似乎总是我在探索新的你。我们的区别是从这种小事里显现出来的吗,北子哥?就像你说你觉得肯定是创作者的感受更重要、我觉得是粉丝的感受更重要,我还记得我们几个好朋友以前玩真心话大冒险,番茄抽你一张最简单的真心话,问你人生如果能重来想要成为谁,你说你谁都不想成为,你就想做你自己。可是北子哥,如果那个问题来问我,我当时说出的答案肯定会是不假思索的“成为更优秀的人吧”。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想起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好像说了这么多都是和你上一封信没什么关联的话。你在信里提到“我很难熬”的日子,你说你其实对那段日子的唯一印象就是“我很难熬”,其他一概不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你其实我也一样?北子哥,即便现在再去回忆我也基本很难非常清晰地复述一些什么,我的唯一印象也是“我很难熬,也幸亏我熬过去了”,其他很多东西要么是我不想回忆,要么就是我真的忘了。有的时候看到大家替我回忆那段日子,说的最多都是同一句话,“害,人火了,黑粉多了嘛,很正常。”我本来想声辩,我想说不是什么事都能用这句话带过的,可是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回忆不出什么。人真的不一定会遵从自己作出的选择,我本来以为我会对那段每天手机都被任何一个社交软件的私信提示震得响个不停的日子一辈子刻骨铭心什么的,甚至以为我会很珍贵这段让我“清醒和沉淀”的日子——可是等我真的可以用谈笑的语气去回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很多都忘了,我原来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割舍过去。我是不是太“往前看”了?我不知道我一边写这封信一边能记起来多少。我之前看到书上一句话,它说当你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时,你想起的其实是你上一次想起这件事时对这件事的印象。我上一次回忆时想的是一些可能甚至和那段日子无关的东西,所以先写在这里告诉你吧,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回避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想我收到的夸奖是不是大都是扫射式的,大家的赞美是无差别无对象的,更换一个主语就可以原封不动地说给别人,我只是被扫射到的群体中的一点。即便是死忠粉、老粉,那段陪伴我的时间其实也可以更换为陪伴别人,投入的爱意和坚持也不会有多少不同。其实现在想想这是完全很正常的一件事对吧?互联网本来就是选择无限可能的一个地方。但是那段时间我很害怕这件事。你可能看到这里会说,不会吧某幻,你当了这么多年up主了为什么还这么自卑。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这是和自不自卑无关的一件事,我从我和我的粉丝的关系里退场之后,我觉得我看到的这段关系没有变化。北子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仰卧起坐”,我的粉丝告诉我的,你望文生义一下应该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比如说我之前因为看到了某些事,决定不再喜欢某个偶像,甚至因为愤怒或者失望还发表散布过一些对这个人不太好的言论;但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的爱又回到了之前喷薄欲出的状态,相比起我看到的那些事和是否“打脸”的自尊心、仍然觉得我的爱需要落在这个偶像身上才有意义,所以我又回去追这个偶像了。这样的行为就叫做仰卧起坐。你不要看我描述得这么情难自已,这个行为挺贬义也挺讽刺的。在我还没有开始做视频做直播、仅仅只是个我喜欢的明星或up主的忠实粉丝的时候,那个时候哪有这些新造词,但我仍然非常朴素地厌恶这些“仰卧起坐”的人,就算退一万步也看不起这种墙头草一样打自己脸的行为;但当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之后我慢慢地就理解了。我越来越真切地觉得不能要求任何一段关系——无论是谁和谁之间——都是从一而终没有反复的,也不能要求每个人的价值取向都一样,更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愿意为了你这个人而把你的优点看得比缺点更重要。没有明确的标准来衡量怎样的喜欢是对的,怎样的不喜欢是对的,精神世界的最大用途就是安慰现实生活,不用把寻求安慰的这个行为看得像圈划领地一样夸张。不过当然我也知道肯定会有人说:“说得太好听了吧,你的那些女粉丝仰卧起坐了不是方便你捞更多钱?”我能说你说的有错吗?你说的当然没错,但除此之外我还想说,如果你觉得不用了解任何事实,只要把up主或者主播干脆又快捷地一概归类为“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捞钱”的奸商本色就可以让你更有立场或者看起来更“众人皆醉我独醒”地喷人,先不说别的,反正你是挺懒的。


我说看我一边写这封信一边能想起来多少,果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那段日子过去之后的有一天我去酒吧看你唱歌了?那段时间我不是一直都关在房间里吗,所以一直默认的每周哪几天送你去上班也没有去,那段很难熬的日子过去之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恢复,那一天是我刚刚恢复断了的直播和视频没多久,还在适应那种工作状态,出门不知道去哪,就去看你了。你应该不知道,我一直坐在很暗的角落里,而且那天酒吧里人也很多。因为好像有一个你的老朋友在场所以你又唱了一次《再见》,我真的很喜欢你唱这首歌,这歌其实挺口水的,但是你唱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是在跟我说,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我明明知道你根本看不到我的位置,但我还是觉得你在看我,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这首歌不只属于张震岳,当然也不只属于你,世界太忙了,人们在意的是世界上可以有一个流泪的间隙,至于是谁唱的,可能只有我在乎,就连你自己都不在乎。气氛像我曾经做过的某个视频的最后一个镜头,正在很激烈地急速闪回中,视野和听觉全是光影,所以渐渐地也听不见你在唱什么。我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兴致喝酒,突然想起终于久违地恢复直播的那天。怎么会联想起这个呢,可能是酒吧的氛围太像人们所描述的那种“互联网”了,幽暗的、众声嘈杂的、感官不够用、每一种观点都在消化和碰撞的。下播的时候好几千块的醒目留言,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两位数的三位数的,甚至四位数的,以一种很惊人的速度飞快地涌上来又消失,涌上来又消失,来来往往,像高倍速播放的某地天气的变化。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只能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可是我那时候真的被安慰到了吗,我也不记得。我明明还没有彻底从那段时间的状态里走出来,我明明在开播之前还在想,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大家都在说,晚安,你快去睡吧,好好睡一觉,你是最棒的,不要这么想,永远开心幸福吧,我们永远支持你做的决定,永远喜欢你,永远陪在你身边。或许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我确确实实是被爱环绕着的,心是从外部被严实地包裹着,但我不知道那爱到底有没有传达到我。我知道我不应该对“被喜爱”这件事感到习惯,我知道我不应该觉得我有这么多支持我的人是理所当然,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亏欠这种无条件、在这种新媒体风起云涌的时代多么难得的喜爱,可是巨大的爱面前我好像没有表达我的犹疑的权利。我有资格说我觉得我不配吗,我有资格说“你们说的不算,我说了才算”、我有资格说自卑不自卑说到底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只是取决于我自己吗,我可以什么都不听吗。我在想,那时候SC后面的我的观众们的眼睛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台上的花少北这样,深海里的,尽管无法传达到但也沉默地,注视我。


可以再说一些别的吗?你说你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得多,有些我的经历你也经历过,你那段时间完全可以用亲身经历开解我。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也知道那段时间我完全可以跟你倾诉,我甚至也差不多知道你会用哪些话宽慰我;可是我最怕这个。北子哥,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怕你这样。我很怕你总是可以用过来人的眼光审视我,我很怕你说的话会让我觉得我眼前难捱的痛苦对你而言只是你经历过的微不足道的万分之一。你的全知视角对我很不公平。我当然知道你经历过的确实比我多得多,我当然知道可能在你看来我只是把一件小事无限放大了,但也不要剥夺我痛苦的权利吧。精神状态其实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你知道我是很容易emo的人,高三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实在读不下去书非常非常的暴躁,我去找我们那个小学校的心理老师,她那种对我尽在掌握的微笑也让我瞬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我想要的是我自己去寻找答案的过程,而不是你把所有可选的答案都摆在我面前,告诉我什么是对的。


我们为什么总是在分开之后才有这么多话说。


某幻




第二十四封信


某幻:


我他妈的没哭!!!!!!


你给我好好说话。


花少北




第二十五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救了命了,家里的地暖坏了,我感觉我要被热气烤化了,我现在整个人就是操你妈燃起来了那张表情包。好怀念被冻得发抖的日子。


就是单纯感慨一下好久没跟你说过这么多。之前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很不适应几个很爱说无聊垃圾话的室友,刚上大学也不认识什么人,只好每天发短信跟番茄聊天,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真挺感谢他的,他那时候明明应该比我忙得多。每天什么都聊,日常也聊,学业也聊,感情生活也聊,偶尔还装逼聊几句时政,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他就睡在我下铺该多好。时隔这么多年我又有了同样的感觉,北子哥,就这件事的话我还是挺欣慰的。


某幻


PS.收到了你的一封信。好了知道你没哭了!




第二十六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你真的写了很长。


每一句话我都很想回复,我一边看的时候一边在想要是我们是在微信聊天就好了,写信太慢也太滞后了,有些东西我写着写着我就不想说了,觉得很累也很麻烦。我不喜欢写字,所以一直在看你的信,在想哪里要先写哪里要后写,看了半天,我最想回复的居然是你的最后一句话,你说我们为什么总是在分开之后才有这么多话说。


我们上一次吵架吵到要分开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次也是因为吵到分开之后才发现有很多话说对吧,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分开,我们之间好像确实老是这样。那次吵架的导火索是因为那段时间你太经常出差,一整个月里几乎都没有在家的时候,然后刚好那个月里有一天我几个朋友来家里玩,都是成双成对的,问我你去哪了,我当然也只好说你出差了。我们这个圈子其实对homo不是很友好的你知道吧,但是他们都完全不在意,都把我和你当成普通情侣来看待,以前我不是那种会感谢环境感谢身边人的类型,我都是觉得这是应当的,这是我应得的,不这样才是有问题的,人得自由地去索取,不能活得太容易满足;可是长大之后我才开始慢慢觉得有个愿意包容我的环境是多么难得,这种包容甚至比我是不是自由更重要。那段时间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不能过得简单点呢?我不能换个方式跟我的这些朋友们一样生活吗?结果就在我想这个问题的那段时间里,你之前送我的本命年戴的那个红手绳被我给搞丢了。虽说本命年早就过去了,那条红手绳我也早就没有戴了,但是我明明记得我一直把它好好地收在抽屉里,它就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我拼命回忆我上一次戴它出去是什么时候,也完全想不起来,我根本没有动过它,它就凭空蒸发了。我甚至也不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是在干一件完全无关的事的时候那条红手绳突然跳到我脑海里,然后我才发现我对它没有印象了。我在这种小事上就是很倔,找了一整天非要找到不可,明明本命年早都过去了,哪怕找到我也不会再戴了,但我还是拼命回忆我是不是把它戴出去过,还是放在哪里忘记拿回来了。但它就是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在我突然想起来它的时候。(到现在我也没找到,希望不要是你把它收起来了没跟我说。)我是有点迷信的人你知道吧,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在跟我预示着什么?所以那段时间我有点害怕你给我打电话。


后来你就回家了,后来你也知道了,大吵一架之后我和你都走了,最后又都回来了。以前觉得吵个架天就要塌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却觉得吵架是好事,因为总算有理由跟你说更多话、跟你待在一起更久,起码能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像小朋友一年到头哪怕再健康也肯定要发一次高烧,免疫系统的需要,烧掉旧的长出新的。我讲得好像有点恐怖。看到你上一封信说到“仰卧起坐”,或许我们也是在情侣的关系里不断仰卧起坐吗?这样一看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如果真的换成关注者和被关注者的关系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可能我作为外人无法真正站在你的角度上看待一些事,但无论作为创作者还是粉丝我都觉得这样的喜恶太廉价太讽刺了。我是宁愿不表达、也不轻易改变喜恶的人。你也不用理解我,我也理解不了你,但是我觉得没必要真的互相理解,冲突不是用来每个都化解的,真正的生活是和冲突共存的吧。求同存异求同存异,我只要知道我们“同”的部分远比“异”的那部分更多、也更重要,这就足够了,所以你说“我们的区别是从这种小事上显现出来的吗”,我想说的是对,没错,确实哪怕是很小的事上我们可能也会有分歧,但我觉得就还好,你知道吧,就还好,我觉得没什么。不然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呀,某幻同志!


说点别的。去年有次我回了趟老家办事,以前初中的时候不是组过乐队吗,所以回学校看了一眼。真的烂学校,真没什么可怀念的,老师也烂,学生也烂,设施也烂,我真不懂那些青春片,我的学生时代哪怕我现在回忆起来也很不美好,但是我也确实是从那个时候起才知道如果自己以后没去工地搬砖的话可以试试唱歌。可能你看到这里会说,哦这不就是音乐梦想的萌芽吗?原来你唱歌的初心是搞乐队啊,那为什么现在只是在酒吧里驻唱?你不怀念以前的自己吗?我是真的挺讨厌有人一直跟我强调,初心初心,你的初心是什么?或者总是念叨,哎呀呀,好怀念你以前在摇滚乐队的样子,哟哟这不花少北吗,几年不见怎么这么拉了?我是真的遇到我有些老朋友这么跟我感叹,说你以前那副模样多美好啊,在做乐队的时候,盛气逼人的,可惜没坚持下去。我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和王瀚哲合得来吗,因为他从来不拿这些东西来绑架我。我以前那个老板就会。满嘴艺术理想然后不给我发工资。你换位思考一下,你受得了你花了大价钱精心准备的大制作视频底下都是“虽然做的很棒,但是好怀念你以前只是个解说实况和大家聊天的小up的时候”这样的评论吗?初心初心,老子的初心就是挣口饭吃。老子现在在酒吧唱歌也唱得很开心。时代变了,我不是那种很偏执的人,但我有些那种对理想很执着的朋友最后也都认命了,都在希望能被路上举着自拍杆直播的主播拍到。大家都是普通人。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生活太难了,我朋友说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觉得挺有道理。


你们游戏区的up里真的每一个都是因为很爱很爱游戏才选择这一行的吗?你们的初心又是什么呢?我在唱酒吧之前当然干过很多工作,甚至在真正以驻唱为生之后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还得给自己准备条退路。我没把唱歌看得那么重,真的当成理想啊初心啊什么的,音乐对我而言意义不是非常大,我没有把它当成一片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的净土什么的。你之前说你觉得喜欢的事情和从事的职业能一样是最好的,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可是我喜欢的事情好像相对于我从事的职业而言是流动的,简单来说呢,就是干一行恨一行,哈哈哈哈哈。不过唱歌确实是目前为止我唯一不恨、还有点喜欢的职业,我还是挺惊喜的。听上去好像有点没有良心,可是就是这种没有良心才让我一直心态很平和地生活下去。


信里你还说我好像总是在往后看,我有点委屈,我想说我是因为往后看才能看到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那段你经常出差的日子里我点开你的直播间会下意识地把弹幕全关掉,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感觉大家都在说话,大家的反应都比我快,争先恐后地互动着,我想说的话要么和大家差不多,要么很快就会被吞没,没有什么必要发表我的看法。是不是有点像你站在我的粉丝里的感受?但是我没有那种位置倒错的感觉,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在直播间里的我确实只是你几百万不认识的ID中的一个。毕竟我不是创作者,而且也很清楚我的“粉丝”和你的粉丝是不一样的两个概念。那段时间我开着你的直播间,我在想当我是你的粉丝的时候是不是得和你保持一个“远观”的距离。不是说疏远,更像是退一步去看,当我只是你的粉丝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由我来决定,游离也好亲近也好,都应该由我来决定,这样可能才是比较健康的关系。当然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另说。之前你问我我对你粉丝一些言论的看法,我是因为不知道到底该用哪种身份回答你这个问题,所以我含糊过去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认真回答的,哪怕我确实不知道我也该告诉你我不知道。也幸好你那时候说“都先稳一稳就好”吧。


写到这里已经很晚了,感谢你让我想起了我在你直播间的感受,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我好像终于可以理解你一些什么了。以前总是在想我有的时候只是想用我的经历告诉你有些事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愿意听那我也没办法;但如果总是我在把我的感受灌输给你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意思呢。对吧。


就写到这吧。我最近越来越容易困了。花生米又在外面叫叫叫!


少北




第二十七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这么久以来跟你一直这么通信我都要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了,我老觉得我们还在一起,顶多你出了个差而已。


我一直不敢问你你什么时候会走,某幻。


你说你不会轻易离开,说实话我不信。我是真的不信。你能给我个准信吗,比如说几天后什么的,我也需要心理准备。我最伤心的那段日子本来确实已经过去了,再经历一遍我是真受不了。不是都说人死后灵魂会留在生前留恋的地方什么的吗?你能不能去问问你的上级这个留的时间是什么决定的啊。


你最开始真的不应该跟我写信的。你写了这么多信之后不还是要离开吗。你不会难过吗?可能还是活着的人更难过吧。


少北




第二十八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比较潦草,写信人可能写得很激动)


某幻:


我本来没想写这封信的,我现在一边写一边心跳得很快,所以有些字可能会乱写,你可能会看不懂。现在是半夜四点,我做噩梦被吓醒了,我很少做噩梦被吓醒,我醒过来之后满身冷汗地坐在那里半天,手在抖,感觉心率快飚上一百二了,我还在奇怪我怎么突然醒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我是做噩梦了。


因为我梦到你离开那天了。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跟你回忆过那天,也一直没有跟你讲过我的感受?因为我记不清。我记忆很混乱,好像我的潜意识在拒绝我去回忆、或者我的潜意识自己把那段记忆给删除了一样,我就是记忆很混乱,好像小学数学题里一定会有粗心的小明一不小心把墨水泼到账单上了。明明前前后后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偏偏就是不记得你离开那天,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被墨水泼到了,黑掉了。我现在真的什么也回忆不起来,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在那一天之后我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清醒过来之后我一直在做很多很多假设:如果我们那天没吵架会怎样,如果那天我回家早了点会怎样,如果那天王瀚哲没找我说事情会怎样,如果我接到了你早上的那个电话会怎样。我就像一个过于精益求精的导演一样,寻找每一处可能出现的纰漏、反复安排剧本,企图在每个假设里构想出你不会离开我的结局。


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呢?我知道我们说开了一些事情你会放下一些什么,可是你不觉得你有点自私吗,你放下了当然就是放下了,你什么也不用想。可是活着的人更痛苦啊。我现在真的宁愿你从一开始就没给我写过信。我一直跟你说我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但其实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我在干嘛呢,我也没在干嘛,就是疯狂睡觉。每天睡20个小时,我还以为我要睡死了,我高中最困的那段时间都不需要这么多睡眠。我也是那段时间里才知道真正的伤心是这个样子,也不会让你哭,也不会让你崩溃,但你就是被摧毁了。就像坐在超载的人满为患的面包车里突然被大卡车追尾,人因为被挤得无法动弹而没有被甩出来,五脏六腑却都被无声地震碎了。我这个比喻是不是太恐怖了,以前犯罪小说看太多了,对不起。你离开之后我感觉我的生活像电脑系统被强制重装了一样,明明也不是不能继续使用,但是以前习惯的软件、文件的位置、收藏的页面和保存的数据全部清空,以前还抱怨这个浏览器广告好多啊,这个软件好卡啊,现在系统重装之后好像这个电脑在跟我说,好了!听说你很嫌弃这台电脑,所以现在把你的烦恼全部清空了,请开始新的旅程吧!我猝不及防,只好跟我的生活说,哈哈,谢谢,干你娘。我这个人好像也被重装了,可是我也说不清楚我舍不得我的旧系统究竟是因为我很依赖它,还是只是觉得装新系统很麻烦。


我没跟你说过这个是因为不想你为我难过。我也从来没敢跟你说过我很想你什么的。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人分享这个,我只能跟你说。我的难过比我这个人都要重,眼泪被这么重的难过压着,现在坐这里写字手都在抖,好像身体里放了个核爆一样,哈,哈,哈。


花少北




第二十九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因为怕你着急所以你的信我很快看完就开始写回信了。有被感动到吧?其实是因为我也怕我们的世界重合的部分在减少,毕竟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不是说“少吃多餐”吗,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少写多寄”,哈哈哈。


因为寄给你的上一封信我寄出去之后觉得语气不太好,怕你看了会伤心什么的,所以这封信为了防止我后悔我尽量写得欢快一点吧!我们确实毕竟已经分开了对吧,有些事情我不喜欢用很难过或者很委屈的语气去讲,结局已经定了,接受或者不接受、后悔或者不后悔这个结局都在那里,回忆就老老实实回忆,没必要再在伤口上撒盐。幸好你的回信没有太受我影响。


先说说那条红手绳,我真的没碰,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因为本命年过去了所以就收起来了,没想到是丢了,其实丢了也没关系啊,你可以跟我说的。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丢了一条红手绳就觉得“是不是预示着什么”,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想太多的人,我以为我才会这样。去年除夕你回老家过年,我不是因为工作留在这里没回青岛吗,然后你买了一箱橙子寄给我对吧。那种橙子太甜了,我不太喜欢吃甜,我又很懒,觉得一个一个剥皮手上都是汁水还要洗很麻烦,就吃了一半,又分了几个给邻居小朋友,还是剩下几个,实在不想吃了,又不忍心丢掉,就一直放在那里,好像等它们坏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丢掉一样,但是它们一直都不坏,到最后思来想去,还是一咬牙扔掉了。我就拎着那个纸箱出去,下楼,然后把纸箱扔到大垃圾桶里,然后走人。结果在电梯里我就开始后悔了,刚扔掉那些橙子后的不到一分钟我就后悔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扔的,其实真的要吃也不是吃不完啊。我甚至都想回去把那些橙子捡回来了。那时候的我就和因为丢了一条红手绳就开始担心的你一样,我想是不是这也预示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经常干这种分开了又马上后悔的事。听起来和你一样傻对吧。所以听到你说你也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紧张的时候,说实话,我挺开心的。


你上封信问我,“你们游戏区的up里真的每一个都是因为很爱很爱游戏才选择这一行的吗?”我还真的想了很久这个问题。我现在也不喜欢老拷问自己初心是什么这种问题了,没有意义也没有答案,还不如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我觉得我的大多数同事刚开始做视频的时候都没想把这事儿当成一个职业来干,大家都是玩着玩着,看了点儿前辈或者外网的剪辑和解说,觉得成本挺低的,买个录制软件和麦克风就行,可能就这么开始做视频了。有的人真的走了这条路,也有的人有更重要的生活,没什么高下之分,up主们就是一群因为玩游戏才聚集到一起的同好者——前面的话很官方吧?请不要当真哦。我说得当然很轻松,真有这么轻松就好了。因为你不怎么玩游戏所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游戏圈生态。无论打FPS的、做剧情叙事的还是做实况解说的,我们这些游戏up永远都稳稳处在论坛、微博、贴吧的舆论最底层,很多主机和单机玩家就是恨透了主播up主,张口闭口“打得菜才当主播”“拿游戏当捞钱工具”,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天天被嘲立人设啊搞饭圈啊什么的了。那我能咋办呢?我只能跟自己说反正我赚得比他们多。游戏区是一个有很多路可供你选择的地方,你可以像一些前辈那样做游戏测评、喷垃圾游戏,或者写一些硬核的老游戏科普文章,介绍一些因为各种因素没法引进大陆的游戏以及这些游戏的风波始末,也可以像我和番茄那样做电影向的剪辑二创,也可以做恶搞配音,也可以专攻一类,比如只做恐怖游戏或者只做非常无聊的手游页游,也可以只做时长爆炸的实况解说或游戏攻略,如果你天赋异禀,还可以靠FPS技术去打打联赛,我反正是不行。这么多的选择里,我也说不清楚哪一种选择是因为“很爱很爱游戏”才作出的,哪一种又不是;游戏区是一个不用比谁的声音更大、谁的观点更偏激、谁的说法更有市场的地方,所以爱好像缺少一个衡量的标准,如果你还做直播就更难以辨别。之前一个游戏区的前辈说直播本质是一种表演,这种表演需要主播、观众、一起玩游戏的水友和弹幕所有观众的配合,而不是说你玩剧情游戏就完全沉浸剧情,玩电竞就一定要赢、不赢就一直打到赢为止,玩解密游戏就死抠谜题,玩恐怖游戏就故意每个jump scare都过度反应,不是说你做了这些才是所谓真正“爱游戏”,我觉得说得没错。所以我很敬佩玩剧情游戏可以直接把直播时的录屏当视频发的up主,因为这说明他们可以在直播的时候完全专注于剧情、不说任何和游戏无关的话也非常少谢礼物,我当然也可以,但可能给观众的观感会是一看就知道“哦,这应该是直播的时候播的”,但我觉得这和“爱不爱游戏”没有关系,就是个人风格的差别而已。


还有一件事我是看了你的信之后才想明白的。有的时候我们之间哪怕在小事上也会产生的分歧会让我很痛苦,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听你的,而且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还是会担心这会不会是种慢性病在日积月累着。但上封信,你说你其实觉得没什么;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又要为你的觉得没什么而发愁一番,但是后来想想,有分歧总比拒绝讨论好吧,总比我刚透露出一点想说什么的意图你就说“能别聊这个了吗”好吧?确实,不然生活有什么意思呢。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这么觉得,都认为“有分歧比拒绝讨论好”,所以那天才会吵这么厉害,哈哈哈哈。


不过起码能知道我们共通的点确实更多。这已经是我离开这么久以来最大的收获了。


某幻


PS.今天把以往我收到过的所有你寄给我的信都看了一遍,因为想到最开始我给你写信的初衷是想把一些话说开,我今天想,我们真的做到了吗?然后我把你写的所有信都重新再看,看着你的语气从“我不能理解”“我不相信”“为什么不能”到“可以理解你一些什么了”,我想可能做到了吧。我还是挺开心的。希望你也可以因为这个开心。我不希望你又要说“他妈的想到这里我又很难过”。别为我难过。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你自己唱过的,你也唱给你自己吧。




第三十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家里好像真的在闹鬼,好几天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问题,我每天睡醒之后也感觉有点心脏不舒服。之前每次都跟自己说应该是你回来了,但我胆子其实不是很大你知道吧,骗骗自己也就得了。


少北




第三十一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你上一封信你问我到底什么时候会走,我也说不清楚,我去问我们这边的上级,他也支支吾吾的。有时候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世界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对不起啊北子哥,我知道你肯定会很失望,但我不会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的。


某幻


PS.今天花生米不会又朝墙角乱叫了吧?你就当是我就好,不要害怕。




第三十二封信


希望不要再哭了的 北子哥:


见字如面。


我收到你的信了,我吓了一大跳,希望你现在好点了。其实我们刚刚一起生活的时候你也经常做噩梦,像在发高烧一样,你自己可能没知觉,我睡在你旁边,差点以为地震了。我上次买的稳心颗粒放在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抽屉里,本来是给我自己喝的,你真的心悸得很厉害的话可以冲一包,饮水机我很早之前就找人修好了,你不要又笨笨去厨房烧。


……好像真正能说的只有这些了。我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


你说你一直回忆不起来那天。回忆不起来吗?那就永远忘记吧。就当成你人生里普通的忘记了的一天,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对你很难,对我也很难,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一点。


有的事我没告诉你不代表我没感觉。我不怕你说你很难过吗?我不怕你说你也很想我吗?我比谁都怕,北子哥,我这种状态是因为你对我的记忆才维系着,但很艰难,我也要提防我的情绪摧毁我自己。你连续说了好几次觉得我很自私,因为有的话说开之后痛苦的是还活着的人。确实。你说得一点也没错,确实是活着的人更痛苦,这是完全毋庸置疑的事实,你将来要忍受的日子绝对比我长,我的任何冠冕堂皇的烦恼、后悔、纠结和煎熬跟你的“活着”相比只是亘古的宇宙里的一瞬,你的“活着”是我们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是分隔开上下两个世界的窗户纸,对你而言是无能为力的幸存,对我而言是压在我身上的碑。我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上都无法举出一个更好的例子来说服你说,啊我也很痛苦啊,我的难过不比你少啊,我没办法、也不忍心这么说,我永远无法在生和死这件事上和你对等,我在你面前永远缺少某种可以和你真正平起平坐的资格,这种缺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不是在说反话,一点在怪你的意思都没有,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清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清楚,所以在给你写第一封信之前我也很纠结,我想就算我们的这些沟通真的可以达到理想的结果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们真的说清楚了一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我最开始甚至在害怕你真的投入了百分百的真心,害怕你真的无比认真地和我说了很多以前没说过的话,害怕本来可以因为我的离开而戛然而止的爱会因为这些信重新开始招摇却无用地生长,以上一切的一切没有一件事不会让我加倍地后悔和痛苦。


这么说可能显得我很无情,可是如果真的有能让我许点什么愿的机会,我最希望的甚至不是我还能回到你身边,而是现在的你能以自我为中心一点。我是陪伴过你不是占有过你,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只是之前的这一段路程刚好是我陪着而已,不要总觉得一定要怎样才是圆满的,也别把我看得多重要。你说你在每个假设里都想构造出一个我没有离开的结局,可是这些结局都只是你的人生的不同的分支,分支很快就能走到尽头,永远不会回到正轨上。我不希望你这样。北子哥,如果我的人生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延续,我的生命里可能会遇见很多个跟我一起搞电台的大学同学、很多个跟我聊天聊到半夜的番茄、很多个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的同事朋友和前辈后辈;但我的生命里只遇见过一个花少北。学生时代特别理想主义的我一直坚信爱永远比恨更长久也更有力量,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不相信爱,也不相信恨,我只相信时间。可是每次这个命题落到你身上的时候我又开始迟疑,就像每当我真的回顾过去,即便知道我们之间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甚至“爱”在我们这里有的时候不仅仅意味着爱本身,但每次总结的时候我仍然垂头丧气地投降一样无法逃避这个好像很俗气的词:我很爱很爱你。我深知我的离开对你而言是多么难捱过的一道坎;我甚至会觉得你的“活着”是对我的惩罚,因为即便很抗拒我真的对你产生过多么大的影响,即便你一直跟我反复强调你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早就过去了,在我和你通信的日子里我仍然清醒又痛苦地认识到我是怎样残忍地断绝了你“正常生活”的可能性。错在我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切确实是因为我。


你身上会因为我的离开而留下某些可能很久都无法抹去的印迹,这已经是我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我只能希望你不要回忆那一天、也不要回忆我。北子哥,我们的结局就这样,是很坏,确实是坏得不能再坏,又很烂,又很突然,又很让人难过,又很猝不及防,可是就因为这结局太坏,既然我们都这样结束了,既然任何可能性都彻底没有了,既然连“分开之后谈这些有什么意义”这种问题都没有问的必要了,那就只把我们想说的话说完吧。所以前几封信我一直尽量用比较豁达、比较释怀或者说不那么在意的语气去正面且直接地描述我们可能很快会永远无法再见这件事。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当然难过,当然也不知道我自己信不信我说的这些话,但希望你相信吧。


我不知道你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写的时候收到我的信了没有。一想到你会看到我上封信里写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走我就很揪心,我透,早知道我不写了。请你收到的时候当做没看见吧。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拿你哭没办法的人。


我很爱很爱你。


某幻




第三十三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信都收到了,这次到得还挺快的。其实那天做噩梦写完信,寄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后来我就缓过来了,感觉自己说了太多太感性的话,我平常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伤感。有点不好意思。


信都看了。说实话,如果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你,换作随便一个外人,王瀚哲或者KB,我肯定非常生气。不是因为说错了,说得完全没错,就是因为说得太对了,太有道理了,我才会生气。我不需要你给我讲道理,他妈的,道理我都懂,说得越客观我越难受,我就是因为太懂我才不知道我的难过该跟谁说,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跟我短暂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是所有人都和我一起活着,所有人都没办法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所以他们只能站在活着的人的立场上告诉我生活还要继续。但是这些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是从我的难过的根源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我反而生不起气来了。


我很爱惜我的生命,我的“幸存”对我而言是应当的,你的离开才是意外,所以我不希望我的活着对你而言是惩罚。我最近也时常回忆你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我之前和你说我觉得我的情绪就像都被透支了,那时说得还不太精确,那段时间里我更像把我自己抽出来了。抽出来了我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所以我才能这么(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空洞”地给你写信。我的情绪被抽出来了,放在我自己的旁边,虽然没有被你一起带走,但我也很难像以前那样自如地使用和调动它。感官变迟钝了,不再是和我如影随形的一个东西,好像是我的脑子在告诉自己,你该悲伤,该痛苦,然后情绪才接收到指令。我最开始还很恐慌,我想这是正常的吗?我这样是不是很没有良心?难过都是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的,某幻,我现在不想再去描述那些让我突然意识到你已经不在这里的瞬间,描述这些是真的会让我感觉生理上不适,喘不过气那种,我只能飞快地强迫自己马上适应这个事实,强迫自己迅速习惯这种生活,甚至进入到几年后可以正常回忆这件事的状态,把你的离开这件事当成生活的河床而不是河水流动的时候撞上的礁石。这个过程我也不想再描述了。但是我还是这么过来了不是吗?所以你也不要无视我的煎熬吧。


你说让我不要再回忆那一天、也不要再回忆你。下笔前我想象了无数种反驳你这句话和痛斥你“说得真轻巧”的方法,我甚至还因为看到你这句话非常非常心痛,开始怀疑我跟你在一起当初是他妈的为了什么,就他妈的为了你轻飘飘的这一句“不要再回忆我”吗;所有说法好像每一种都非常站得住脚,你也知道任何话语都比不过我的“活着”。可是到最后当我真的要写信的时候,我什么都写不下去了,真正想说的居然变成了:好吧,我会尽量。我不是在向你认输,我是在向我自己认输,我原来没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坚韧。我也想像你那样很轻松地说“可能我们的世界重合的部分在减少”之类的话,目前还不能,可能你毕竟和我不一样吧,我剩下的人生太长了,我不能只看眼前。但是看到你说希望我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我还是非常难受。我一直都很“以自我为中心”,一直都很看重我自己的感受,某幻,我之前就跟你说,我是一个特别主观,或者说难听点,任性的人,很多事我不想做别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想做。但是除了在你面前。很多事如果只跟我自己有关系我就很坚定,一涉及到你我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现在轮到你来教我要以自我为中心,我当然知道你是在为我好,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在滥用我的心甘情愿。


我们还能这样通信多久呢?最近我也会想,如果当时就知道我们会以这种“烂得不能再烂”的结局收场,最初的我会选择让我们的关系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手机屏幕内的关注者和被关注者,还是继续义无反顾地走这一条路?这个选择太难了,但我还是选后者吧。我很看重做事有没有回报,按理说是恨不得“及时止损”的人,但想想在和你的关系里我们一直都是彼此付出和彼此回应的对等关系,这种损也没必要止了吧。


我是不是懂事了很多啊?起码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欣慰吧你,哈哈,不过我未来可能会以这种懂事的状态迎接新的人,你还是捶胸顿足吧!开玩笑的。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你说你断绝了我正常生活的可能性,估计把其他可能性也一并带走了。


还有件事我一直在跟你说的,就是我最近是真的感觉家里不对劲。不单单是花生米老是叫,它还经常坐在门口不动,就看着墙角。有一次我半夜去倒水,咱家的窗花本来不是一直贴得好好的吗?结果我站在那里接水的时候那片窗花突然像被风吹了一样落下来了。窗户关得死死的,我也没开空调,就像是有人经过了把它带下来了一样。我觉得你应该不敢这么吓我。你要是敢这么吓我,我就骂你!然后我还老感觉有人在看我。越写越瘆人了,希望都是你搞的鬼。我胆子也不是很大,鬼屋那种吓不到我,这种会吓到我。


还有前几天我疑似鬼压床了好像,是这么叫的吗?就是我明明知道我在梦里,一直跟自己说快醒来快醒来,但就是醒不过来,身体也动不了,搞得我现在睡觉都得我自己抱着我自己,就抱着肩膀那个姿势才能睡着,然后一点点动静就会醒。我怀疑我最近心脏不舒服就是这么睡觉搞的。够玄乎的。


写字真的太累了,我高考写得都没这么认真。


花少北




第三十四封信


笨比老婆:


见字如面。


信到得很快。哪有人睡觉抱着自己肩膀睡的?你用我那个长条的小电视抱枕吧,b站以前送的,我放在衣柜里。那个抱着还挺舒服的。


因为害怕我们的世界真的在逐渐分离所以开始飞速写信了!我又在回看我们的信,发现我们居然能用这么谈笑风生的语气像在讨论棋局一样讨论生死,还讨论了这么久,还挺牛的。生死对我们而言好像已经不是一件具有颠覆性力量的事实了,死亡对我们的意义和对其他人好像已经不一样了,好像生死对我们只是一种选择,我们只是在一个十字路口选了不同的方向。我悟了,花师傅!


跟你说件小事你别太在意,就是我今天一觉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右边耳朵听不见了。最开始我还以为是睡觉压到了,过了一会儿发现是真的听不见了,脑袋里像装了一个天平一样,听觉像山体滑坡了一样只会往一边倾斜,很恐怖。我第一反应就是我戴耳机戴太久终于耳膜被我震碎了——不准笑,我高中时候我妈就这么恐吓我,搞得在我印象里只要我戴耳机的时长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我的耳朵就会不堪重负地聋掉,跟守望先锋的大招充能一样,哈哈哈。不知道是神经还是哪里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我的感官在一点点被收走吧。这么说是不是太吓到你了。


你在上一封信说就算知道我们会是这种烂结局,如果能重来可能还是会选择和我认识。这种问题对我而言已经不需要考虑了,北子哥,你对我的意义就是让我失去选择,只会走向你。我当然知道你会遇见很多新的人和更好的人,此时我是不是该说点特别豁达特别坦然特别无私的话才正常?实话实说吧,我嫉妒死了,这他妈明明是我老婆。但没有用,说这些也太幼稚了,所以我退一步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某幻


PS.家里闹鬼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去问的。你也别好奇我是去问谁,总之你什么都别担心也什么都别害怕。




第三十五封信


臭弟弟叫谁呢??的某幻:


见字如面。


花生米把自己肚子上的一块毛给舔黑了,非常搞笑,我没法给你拍照片,给你画一下,差不多长这样。


(此处是手绘的一只花生米,很抽象)


太傻了,我边画边笑。最开始还以为它是生病了,好家伙原来是自己舔的。它现在的脸毛太长了,脸都要变成梯形的了。


你的抱枕我找到了,这应该是你们b站前几年的周边吧,这也太长一条了,好蠢啊看起来。


我也很好奇你刚离开我的时候是什么状态?你有像我一样每天都睡觉什么的吗?你们的状态能睡觉吗?你花了多久才确认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啊?你们有很明显地知道“哦!我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世界上了”的一瞬间吗?有这个意识吗?估计和穿越了一样没法相信吧,哈哈哈。


我最近在想一些很重要的事,现在还没想清楚,以后可能就告诉你了。在想清楚之前我可能不会给你写信。


花少北




第三十六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你说得对。


某幻




第三十七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好久没收到信了。


某幻




第三十八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又好久没收到信了。是没收到吗?


某幻




第三十九封信


北子哥:


见字如面。


不想写信吗?其实你真的不想写你也寄一封告诉我你还在就好。


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写字,其实这么久以来都挺麻烦你的。我需要你的消息。


某幻












第四十封信


某幻:


见字如面。


离上一封信已经过去了好久,我收到你好几封催的回信了,我都收到了,但是我都没有回。不是因为没什么可说,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分享一大堆日常,真要说的话每天都有一大堆事可以说,花生米又怎么了,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什么什么的。我是在有意识地让自己不要养成总是向你倾泻表达欲这个习惯。


见字如面。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句话。因为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的通信就到此为止吧。


不是我有多想离开你,我比谁都更想念你、也更舍不得你离开。但我想摆脱这种畸形的生活状态了。不是说跟你写信写得我很不得劲很不愉快,写得我很难过什么的,完全不是。相反地,就是因为跟你写信的这段时间我很高兴也很感动,觉得我们之前本来都接近麻木的爱又因为这些说开了的话在重新生长、在让我好像梦回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这种生活状态是畸形的。我不能依靠这种幻象生活,某幻,我的余生还有很长,我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比你多得多,我不知道如果和你通信的时间太久,我将来该怎样在我剩下的人生里回忆你、回忆这段很魔幻的日子里我对你产生的新的爱。我很怕我将来都会因为和你通信的这段时间里对你的这种太理想化太干净的怀念而陷入另一种和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里完全不同的情绪,我不想在以后把这段特别美好的我们交流的日子反复美化、把你在我心中的印象反复拔高,反倒让我觉得和以后遇见的人度过的以后的生活再也无法达到能和这段日子相媲美的程度。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一座纪念碑,是(曾经)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存在在这些白纸黑字里的一个让我在剩下的人生里一直怀念的“某幻”的概念,我不想在我以后任何一个幸福到极点的时候突然冷不丁一个警钟一样的念头泼我一盆冷水:如果这个人是某幻会怎么样?没有意思。无论多重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意义都是有限的,就像一桶纯净水是会用完的一样,不可能真的存在一个人会像百试百灵的处方药一样闪闪发光地站在我的回忆里。我不希望你对我的意义因为太长时间的通信而过早地变质。


我知道你应该是早就可以开启新的人生但是为了我才一直停留在这里的。就像你希望我以自我为中心,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一直停滞,所以我们的通信就到这里为止吧。你应该不会想到这个决定居然是我提出来的,而且我还这么冷静——我当然不冷静,我现在很想哭,一边在想我要怎么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一边感觉我好像在剜我的肉一样痛。你也最好不要再给我回信了,不然我会越来越难。算了你回也可以,就回很简单的一两句告诉我你知道了也可以。不准写很多。写很多我就不看了!我猜你一定会特别难以理解,一定会很生气很无法相信,但是某幻,你也允许我“为你着想”一次吧。


我终于可以跳出来看我自己的难过了。剖析我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难。


今天又有房客来看房子了,我不知道你的东西我还能保存多久,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你刚走的时候我觉得时间在外面的世界是正常的,只有在我们家里凝固了,现在我反而觉得反过来,只有在我们家里和你写信我才感受得到时间在流动,外面的世界却一直都静止着。这合理吗。之前因为我们的结局真的太烂太突然了,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有一个正式道别的机会,我要怎么和你说再见呢?我想了半天,可能真的跟《再见》里唱的那样,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挺好的,咱们就再见吧。


道别好像本应是一个我有一大堆发自肺腑的话要说的时刻,可是我说不下去了。


还有一件事儿。我今天还是忍不住开始在家里找我的那条红手绳了,我就不信它真的自己蒸发了,明明我没把它戴出去过!毕竟是你送我的东西里最能随身带着的,蛮有纪念意义的还是找一下吧,我不希望它真的就像我们这个烂结局一样无疾而终了,我就又开始找了。然后


(这封信在这里停止且没有寄出去,可能是因为没有写完)




第四十一封信


花少北:


见字如面。


给你写这封信是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难过——我可能以后不会再给你写信了,你也别再给我写信了。


不是因为我马上得走了,其实我还能在这里留很久,我们再写很多信也没有问题,再说很多话也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我觉得——我觉得如果我们的通信持续下去是对你有害的一件事。之前我一直觉得把话说开很好,但现在想想我好像忽略了除了“把话说开”以外还会发生的事,因为我仅仅只看到了写信这个过程,没有看到这个过程里我还会更加爱你这个事实。我曾经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在避免它产生更坏的后果之前我得及时停止。


你可能会很生气,因为爱不能成为伤害你的理由。可是北子哥,我不希望我对你的意义太大,大到连我离开以后还在源源不断地影响你,本来给你写信就是一件非常不应该、非常出格的事,可以算是我犯的一个错误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信被我的情绪拖累。


拖累这个词是不是太重了?你可能会说你明明是愿意被我“拖累”的。但我真的觉得足够了。回看我们的信,我们告诉了对方原来我们在恋爱之前就已经是彼此的粉丝这个秘密,我们说了一大堆我们对我的职业、对你的职业、对某幻、对花少北、对“某幻和花少北”、对我们的生活、对“粉丝”、对“创作者”、对“初心”和对生死的看法,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说的有意义的话可能是过去几年的好几倍。这就足够了。用“足不足够”来衡量好像还是太无情了,好像到了某个刻度线就得停止似的,但你本来早就应该有新的人生。


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无论能不能再见面我们都得清楚我们的人生交叉的部分只能到这里。我知道你又要很生气地指责我又在说一些太客观的话,但是北子哥,你也原谅我一下我没办法真的站在你的立场上看问题吧。我们毕竟现在在两个世界啊。我当然没良心,我一边写这封信一边觉得我没良心,但是我还是非常非常难过,我好像能理解我刚离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了。希望你不要再回这封信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生气地骂我,我宁愿你生气,就像我刚离开的时候我也宁愿你生气一样。不然我实在是太痛苦


(这封信有反复揉成团的痕迹,在这里停止且没有寄出去,可能是因为没有写完)






第四十二封信


北子哥:


你是不是翻了我的东西,为什么好像


(这封信在这里停止且没有寄出去,可能是因为没有写完)






















第四十三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非常潦草,写信人可能写得很激动)


某幻:


这是什么???


我就是在找东西,为什么会找到这个??


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是我看错了吧。是我看错了吧?!我是傻逼才会看错吧?!为什么我在家里找到了这个??!!!


回答我?!


为什么名字是我???!!


回答我??!!


花少北


(信末附有一份死亡通知书)




第四十四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非常匆忙,写信人可能写得很快)


少北:


你看错了。我这里看到的就是正常的啊?估计我们的世界看到的同一个东西会不一样吧?可能正好相反?我们本来就是正好相反的两个世界你忘了吗?就相当于胶卷的反色那样对吧。


拜托!!虽然我现在孤魂野鬼了但是你也别乱翻我东西啊?!


某幻




第四十五封信


某幻:


你再装??!!你再给我装???!!!你以为我是傻逼??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问什么???装你妈呢????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花少北




第四十六封信


某幻:


我为什么走不出我们家???我为什么怎么出门都还是在我们家里????


回答我??????!!!!


花少北




第四十七封信


某幻:


我是什么,某幻,我现在很混乱,我真的,我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很混乱,你能不能回我一下?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全都想错了?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你离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是你离开我吗?


我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不知道啊??


回答我???!!!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家里闹鬼吗?是你吗?是你吗?


还是我自己啊……?


(此处有“花少北”三个字,但被划去)




第四十八封信


某幻:


今天是几号?


今年是哪一年?


我们的世界到底差了多久?


花少北




第四十九封信


花少北:


你就是花少北。


某幻




第五十封信


花少北:


收到信了吗?


我知道你收到了。


某幻




第五十一封信


花少北:


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一直相信,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你不该乱翻我东西的。


现在再跟你说什么我们看到的东西是相反的是不是太把你当傻子看了。


不知道你现在搞清楚状况了没有。还是说我要把事实讲给你听。


……我写不下去了。


某幻




第五十二封信


北子哥:


你还在吗?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先让我知道你还在吧。这样起码我还能把事实告诉你,如果我还有再解释的必要的话。


某幻




第五十三封信


北子哥:


你还在吗?


某幻




第五十四封信


北子哥:


你还在吗?


某幻
































第五十五封信


(这封信和以前的信纸和笔迹都有很大变化,可能和上一封信隔了非常久)


某幻:


……见字如面。


我好像终于知道到底是谁离开谁了。


花少北




































第五十六封信


(这封信和以前的信纸和笔迹都有很大变化,可能和上一封信隔了非常久)


某幻:


最后一次这么跟你说:见字如面。


想写这封信已经很久,我从突然间翻到的那份通知书开始一点点试着自己去寻找事实的那天开始就想写,真的动笔的时候反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现在只能这样联络我不会给你写这封信,还得用“见字如面”这样文绉绉跟在考高中语文一样的书面语;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看到这里就把这封信撕了,不过撕了我也可以再写,也没有什么。但还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吧。


——上面这段话是不是很眼熟?这是你给我写的第一封信。我今天又拿出来看了,试着模仿了一下,果然完全不是我写出来的东西啊!就算当时真的是我给你写了第一封信也肯定不是这种口吻。我现在无法去揣摩你当时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够尝试站在我的视角给我写那封信。你装得还是挺像的嘛。


……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跟你说话。我以为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会泪如雨下来着,结果没有。果然电视剧都是假的。就像刚离开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么悲痛欲绝,现在的我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逃避事实。所以说我还是懂事了很多吧?


不知道你那里已经过了多久?感觉与其说我们是两个世界不如说更像平行宇宙。但是我真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明白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拼凑出真相,这个过程很艰难,因为我一点也不希望是你来告诉我来龙去脉,我偏要自己搞清楚。其实在写这封信的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打算要和你告别了,没来得及寄出去;结果没想到我们真正的告别会是这样,比我们真正的结局还更烂、更突然、更无厘头,呜呜,太搞笑了吧。


你不会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搞清楚事实到底是怎样的,你也不会知道我找到那份通知书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我感觉我像一个一直静止的沙漏突然被人倒置过来,世界都在陷落。现在回过头去想明明可以怀疑的点很多:我为什么这段日子完全没想过要出门,为什么好像只在和你联系,为什么完全记不清、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你离开我”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点破绽都没有发现,我甚至都没发现花生米其实一直没怎么理我,可能因为它以前就这样我才没发现异常。好像这些完全都是我脑子里装不下的东西,思路被限制住了,直到我看到通知书的名字的一瞬间感觉脑袋里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这些问题才突然间全部涌上来:对哦!怎么会这样呢!我之前怎么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呢!这不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吗!可我之前就是看不出来,我的生活变成单行车道,和你无关的一切都无法通行。这就叫房间里的大象吗?我这可能不是大象,我这应该是房间里的山东潍坊大风筝。你知道这个梗吗?


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是你故意让我“想错”的吗?是你故意给我造成了“活着的人是我,成为灵魂的才是你”这种幻象吗?我之前还说你是“灵魂留在生前留恋的地方”,留在原地的恐怕不是你吧。现在看你写的每封信好像真的每句话都是有意在保护我、不让我知道一些事一样,我当时也确实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你口吻真的太像了。好家伙你也太能换位思考了吧?咱俩在一起那会儿你但凡有这贴心的十分之一我们都不至于有那么多分歧哦?!是因为我离开得太突然所以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在我的认知里就是你离开了我。我只知道我们身处两个世界,但我一直都没真正去想过到底是谁在活着,是谁被留在原地。我还一直跟你抱怨家里闹鬼闹鬼,有点好笑的,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所以我认认真真想了很久,还是想跟你郑重地说一句:咱们的通信就到此为止吧。


还有就是,谢谢你这么久一直站在我的角度跟我说话啊。你是用的什么方法才和我通上信呢。你说是为了把一些事情说开才给我写信,不止吧应该,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另一个世界走不出来呢。(是因为你也走不出来吗?)你怎么知道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真相是怎样所以才一直留在原地呢。某幻,我一直不希望你承受的东西比我多,不希望“你的痛苦在我之上”,但这次好像无法避免的真的是这样。我不敢去想你经历了什么。说实话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会很生气你居然花了这么大力气这么骗我,我可能会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打扰我的状态?有什么资格自以为很清醒地要纠正我一些什么?有什么资格打着对我好的名义把我骗得团团转?但我现在没办法对你这么说,因为这种话即便我知道不算错,但对你我说不出口。


好像写得太悲伤了,我不希望最后这封信是这个氛围,说正事吧。我最想告诉你的是:某幻,等我真正明白一切之后,我才开始逐渐理解你曾经说的那些话。劝我以自我为中心什么的,劝我不要再回忆你、劝我不要别把你看得太重要,我们只是刚好陪了彼此一段旅程而已什么的,所有那些当时因为你说得太客观而让我很烦躁的话——这么比喻有点不太准确,但我好像一夜之间睡醒了,睁开眼看到的是新的世界。因为当我彻底清楚发生了什么、彻底清楚我的离开对你到底带去了多大的影响之后(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有可以问的人也有可以看到你的时候),我终于也不能免俗地发现:我想对你说的话居然是一样的。你的愿望真的完完全全就是我的愿望,轮到我有说这句话的资格的时候我本以为我会说一些特别反常规、特别个性、恨不得你记一辈子的话,可是到头来我却是真的这么俗也这么真切地像你曾经期望我那样期望你:某幻,不要再回忆我,也不要再回忆那一天,以你自己为中心吧,不要回头,你早该有新的人生。我现在才知道这些话一点儿也不客观,一点儿也不是什么“我是站在为你好的角度这么跟你说”,曾经我觉得我绝对不是那种“看到你过得好我就知足了”的人,我甚至可能还恰恰相反,我说不定还会暗戳戳地心想“哼哼,看到大家都过得不太好我就知足了”;可是当我们的立场是这样生与死地对立着的时候、当在你面前我没有办法用我平常解释事情的方式解释我和你之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之前积攒的人生经验还是太匮乏也太幼稚了。你的那些劝解的话是为了安慰我也是为了说服你自己吗?有些话是不是只要把“你”和“我”对调一下,就是你在告诉我我的离开对你的影响?那我说的那些关于“活着”、关于生死的话岂不是更让你难受了。对不起啊。但是如果难受,也挺好,起码说明我说中了,我们还是挺了解彼此的。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的吧!


……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像没有了。我这封信是不是写得太通透了,你以前没想到我会是这种人吧,我一直都是这种人,你看不出来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本来以为最后的这封信我会写得字字血泪,根本没有,因为我没有想到我现在的心情是这样的。而这样的心情是因为和你写了这么多的信、说了这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之后才能达到的,所以你不要觉得你最开始给我写信是不应该。我向天发誓没有半点强颜欢笑的成分,我现在确确实实就是这个心情。


好吧!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也有资格对你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咱们就再见吧!我们的告别太长了,反反复复好几次,这一次总归是真的了吧?我们说了一大堆我们对我的职业、对你的职业、对某幻、对花少北、对“某幻和花少北”、对我们的生活、对“粉丝”、对“创作者”、对“初心”和对生死的看法,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说的有意义的话可能是过去几年的好几倍。我真的觉得,挺好的,足够了,真的。我之前不是说过,哪怕当时就知道我们会以这种“烂得不能再烂”的结局收场,最初的我还是会继续义无反顾地走这一条路。当时我这么选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和这个烂结局比起来还是没有“止损”的必要的,但是现在想想,哪怕知道其他任何一条路都比这个烂结局好一百倍,我可能也还是会这么选。


之前不是说我把你“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和其他可能性一并带走了吗?我希望我一起带走的是你遇见坏事的可能性。否极泰来,最坏的事你都捱过去了,将来的路会越走越宽的,我是舍身取义替你探雷的仪器。


我很不喜欢说什么“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之类的话,好恶心,好像我是把我剩下的生命都摔在你身上。我宁愿这么说:我希望你永远抛弃我的那份。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能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又回到这首歌了?


我要走了!你也得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但还是:请永远抛弃我的那份。


说再见好像太正式了,说拜拜好像又太随意,所以我决定说:去你的吧!


花少北




最后一封信


某幻:


真的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这么跟你说:见字如面。


上次有句很重要的话忘记说了,赶紧再写一封。一直没有说不是因为什么,是真的因为忘记了,可能太习惯你这么说都忘记我也要回应了哈哈!


——我也很爱很爱你。


(此处的墨迹是一个豆大的圆点,写信人可能在此处停顿思考了很久)(此处有“花少北”三个字,但被划去)




















End







==


Bgm:水仙斗活佛《结婚记》(不要去原曲评论里刷。)


本篇的形式和内容的灵感以及反转的设定很大部分来自我的好朋友 @蘅仔 ,非常感激她一直从一而终不厌其烦地当我最忠实的第一读者。


所有情节都是我个人的看法,请勿上升现实,也不要因为我的看法就影响你的看法。写的时候很激动,反而写完之后再看很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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